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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黑玉猴儿

TempyFair黑白玉猴儿

沛公

许多年前,春天粉红色的阳光,挤过了我家褐色的木头窗棂,变成长方形的光条,照在母亲床头那只暗红色的樟木箱上。邻居青灰色的瓦房脊上,一只大斑鸠很悠闲地咕噜咕噜叫唤着。母亲那天心里舒坦,打开樟木箱上的铜锁,从箱里翻腾出一只蓝色绣花绸巾,放在床上,轻轻解开活结,把绸巾四角摊开,一堆小巧玲珑的玉器,在阳光里闪耀出璀璨的光泽来。玉器有耳坠、戒指、玉佩、挂件、簪花、帽花……我对那些玉器不大感兴趣,因为它们怪模怪样的,搞不懂它们可以做啥用。突然混在玉器里的白黑玉猴跃入了我的眼帘,心里随即就闪过一个念头。那时我上初一,班上的男生时兴腰间挂钥匙圈,圈上提溜些钥匙、小刀、铁锥、用塑料丝编织的彩色小鱼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。走路的时候,那些小玩意就在腰间呼哩哗啦晃悠作响,很是潇洒。我的钥匙圈上没有那些玩意,只有几把废钥匙。我伸手从绸巾里拿起玉猴儿,凑到窗前端详。玉猴儿只有花生角大小,细看却是两只,大的为晶莹剔透的雪白色,半蹲状,哈腰,举两臂。大猴肩上,蜷着一只玉蜀黍籽大小的黑猴,虽小,眉眼鼻嘴却清清楚楚,一副娇憨模样。小猴的两爪抱着大猴的脑袋,大猴举起的两臂牢牢将肩上的小猴扶稳。两只猴,一黑一白,一大一小,栩栩如生,只把我喜欢得心花怒放,爱不释手。我来到母亲跟前,给母亲灌米汤,说中听话:“妈,这两只小猴咋恁乖哩!”母亲就咧嘴笑,“鬼噢三,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啥屎。”母亲忽然收起了笑容,脸上浮出一片凝重的云,“这玉猴,你再待见,也甭思想让妈给你!”母亲下意识地摇着头,从我手里要走了玉猴,放在绸巾里,包了个严实,然后搁进了樟木箱,上了铜锁。待母亲发现小玉猴提溜在我腰间的钥匙圈上,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。这期间,我偷了母亲的铜钥匙,从樟木箱里翻到了绸巾,偷走了玉猴。然后在玉猴脖后的细眼儿里穿了一根米丝,牢固地把它们拴在了我的钥匙圈上。来到学校,我亮出腰间的小玉猴,同学们中间立刻引起了轰动,他们哪儿见过这样漂亮的宝贝疙瘩啊。于是跟在我的屁股后,给我说好听话,给我送笑脸。我是有原则的,绝对不会让玉猴离开我的腰间。实在搁不住同学的情面,就搂起上衣,让他们俯着腰,看一看,摸一摸我的小玉猴,听他们恭维一番,赞叹一番。那一天,我的裤裆缝崩裂,脱下裤让母亲缝,粗心了,没解下裤腰上的钥匙圈,结果让母亲发现了玉猴。我红着脸,等母亲训,并且想好了对策,母亲怎么训都行,就是用高粱炊帚把打我的屁股也行,我一声不吭受,如果要玉猴,我就耍赖躺在地上哭,不上学,不吃饭。我知道,在兄姊中,母亲最疼爱我、偏心我,我一怄气,母亲的心就软成糖稀了。母亲看着拴在我钥匙圈上的玉猴,大吃一惊,以为是看花了眼,瞪圆了眼睛再看,就是她的锁在樟木箱的玉猴,脸刷地变了。我从没看见过母亲这样严厉的表情,心里憷得慌。我像只小狗,用哀怜得目光乞望着母亲。母亲愣愣地看着我,时间仿佛凝滞。在凝滞的时间里,我双腿并立,俯首贴耳,可怜巴巴。母亲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温和。她叹了口气,说:“这玉猴儿可是我心里的念想呀!”她拿起玉猴,手指触摸着玉猴,然后,把玉猴翻转,让我仔细看玉猴的脚底板,我看到上面镌刻着一个笔画极稠的字“懿”,我不认识这个字。母亲告诉我,这玉猴,是你姥爷花费了心思,专门找玉匠给我刻的,“懿”字是你姥爷给我起的学名,念“一”。你喜欢,我咋好意思和你硬要过来,惹俺噢三(母亲称呼我噢三)心里不好受,只是你要在钥匙圈上把俩猴拴牢靠了,甭叫它们跑了!我隐隐感觉到玉猴儿在母亲心里似乎有非同一般的价值,想归还母亲。但是,当我把它们解下钥匙圈的时候,心忽游了。于是,打消了归还母亲的念头,只是,更加小心地守护它们,珍爱它们了。玉猴平安地跟了我一段时间后,麻烦悄然而至。班上的一名大个捣蛋男生,早就看上了玉猴,想据为己有。先是用软法,有事没事和我套近乎,哄我从钥匙圈上解下玉猴给他玩,我不上他的当,始终不肯解。软法得不到目的,就用硬法。一天傍晚,我打扫教室,放学晚了,同村的同学都回了家,我只好自个回家。来到半路,他不知道从那里窜了出来,伸手就拽我腰里的玉猴。我双手死死护住,他一双铁钳似的手掰我的手。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,我闻到了从他口里窜出的一股股热辣辣的酸腐味。我咬着牙,始终不肯松手。夺了一阵,他没力气了,看夺不过去,挥起拳头砸在我的眼睛上,然后咋咋唬唬跑了。我捂着胀疼的眼睛,回到家。母亲问我眼睛怎么了,我说扫教室不小心,在课桌楞上碰了一下。一次,上语文课,老师摊了张报纸给我们念。语文老师虽说是个女的,但差火的很。同学们都怕她。她读那篇文章实在没意思,但同学们不敢乱,静静地坐着。教室窗外有颗楝树,楝树开着紫色的细碎的花,花间有两只吵架的麻雀,我斜楞着眼看了会,腻烦了,就从腰里解下钥匙圈,摆弄玉猴玩。手指的皮肤摸过玉猴滑润的躯体,产生了一种飘然的感觉。看玉猴仿佛脚踏飘渺的祥云,飞出玻璃窗,去花果山找孙悟空玩……“站起来!”语文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,“交过来!”她高声吼道,同时,一只沾着粉笔末的手横在我眼前。我一激灵,汗毛根根直起。哀求似乎没用,我把玉猴交到了她手里。事情过后,我心里前所未有地恐惧。上次挨拳头我没流泪,这次,我流了。在学校后面的河边,我靠着一棵粗大的大叶杨,又热又涩的眼泪,一嘟噜一嘟噜从眼框里往外涌。失去玉猴的那段日子,我精神恍惚,度日如年。一天下午放学,语文老师叫我到她办公室,她坐在柳圈椅上把玩玉猴,嘴角有淡淡的笑容,屋里弥散很好闻的牙膏的香甜味道。她忽然把朝思暮想的玉猴放到我手中,“这小东西怪戚哩!”她说。玉猴跟着我,遭遇两回麻烦,幸好有惊无险。在相随相伴的厮守中,玉猴早已经溶入我的心里,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,它们给了我无穷的欢乐和寄托。当然,它们也获得了我的爱抚,呼吸着我体味,沐浴着我的体温。它们那两颗冰凉的石头心,在我的呵护中,有了生命的温度和灵性。我很自信地认为,玉猴永远不会离我而去。然而,有一天,我的钥匙圈上突然看不见了它们的踪影。从学校到家,从家到学校,能找的地方全找了,能问的人全问了,却一无所获。它们丢失得蹊跷,回忆丢失的情景,大脑一片混沌。难道它们挣脱了钥匙圈,跑了……纸里包不住火,母亲听到了玉猴丢失的信儿,躺翻在床上。我扑通跪倒在母亲前面。母亲下床拉起了我。“掉就掉了吧,世上啥能久长哩。我不生气,只是使得慌了,想躺会匀顺匀顺气儿。”母亲说,“说起来都是些余剩话了。那时候兵荒马乱的,你姥爷在南阳府教书,一年回不了家一次。一天,天麻子眼,你姥爷突然回来了,神怪怪地到里屋和你姥娘嘀咕,然后来到我跟前,抱起我,使劲亲我的脸蛋,亲够了,放下我,从黑洋布夹袄兜里掏出个玉猴,玉猴上穿着红丝线。他把玉猴挂到我的脖子上,说:‘戴好,啥时候也不要摘下,猴的脚底板有你的字。’那时,我只是八九岁光景,觉得玉猴怪好玩哩,没明了你姥爷话的意思。第二天天明,我找你姥爷,你姥娘眼红滴滴哩,说你姥爷教书的学校搬家了,搬到一个很远的大山里,你姥爷跟学校去了,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。”说这些话的时候,母亲的眼红了,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。我在母亲跟前长了十几年,头一回看见母亲流泪,那泪,让我的心里发毛、愧疚。母亲没有责怪我,但我心里难受。腰间的钥匙圈上没有了玉猴,心里空落落的。我想,玉猴啊,你们啥时候能蹦达到我面前,让我把你们归还给主人——我母亲呢!你们捣蛋,我拴不住你们,以后再不敢让你们跟我了!时光像老驴屁股后拉的石磨,一圈接一圈地转,没感觉就是二三十年。因为丢失了母亲的玉猴,我一直心存愧疚,好在母亲似乎把这事忘记了,再没有提起过。后来,母亲患糖尿病引起并发症,病得不轻,医院。住了一段,却越住越重。医生说,回去吧。我把母亲接到我家,她躺在我家的床上,昏昏沉沉地睡。有一天,母亲突然挣开眼,“你姥爷回来了,把我扛在肩膀上,到后菜园摸游,满园的菜开着黄登登的花…..”母亲用细弱的声音,一半清醒一半迷糊地说着,我心里茫然惶然,搞不清母亲说的是真实的回忆,还是虚幻的梦境。母亲又对我无力地微笑,说:“噢三,咱回老家吧,让我回老家睡,在这儿睡心里不安生!”前年,拆家里的老房,在清理下放土时,太阳光里,忽然闪出一片耀眼的洁白的光芒。正干活的二哥看了个清楚,他弯腰,捡起那闪光耀眼的东西,一看,竟然是丢失了几十年的母亲的那两只白黑玉猴。原来,它们从没有离开我家一步,就躲在某个角落守着我们。但猴性顽皮,和我开玩笑,和母亲开玩笑,和我们娘俩藏老闷儿,把我们娘俩逗得凄凄惶惶的……“母亲,玉猴回来了!”我手捧着白黑玉猴儿,万分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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