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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死之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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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:玉琼图:部分来自网络

玉琼说

好久不见。冬安。

把今日份的碎碎念放在前面是因为,全文字,篇幅较长。这是我目前为止写得最长的一篇散文,11.24开笔,12.7完成,写了两周。老实说,它并不符合碎片化的阅读场景,更适合有时间了坐下来,倒一杯茶慢慢看。

人的记忆太有限了,也太容易丢失了。即使我认为自己还年轻,离那些往事还不算太远,依然发现,很多事情,已然渐渐模糊。所以我想,趁现在还记得,给这些往事找个更好、更稳妥的去处吧。

很多老师都说过,作家的使命是让别人哭,不是自己哭。但是写着写着,回忆一点点浮现在眼前,还是不争气地数次濡湿了眼角。

这是一篇关于姥爷的文字。也可以算是一篇人物小传。不过即便它创造了我的最长散文记录,对于人浩瀚的一生来说,寥寥数千字,实在无法言尽,只能攫取其中一些片段。所谓书短意长罢。

关于配图,十分遗憾,翻遍相册都找不到一张合适的合影。所以能多拍照片的时候要多拍,记忆是会模糊的,有照片,起码留些念想。

最后,希望它也能让你想起那些属于你的温暖瞬间。若是你愿意,可以在评论区留言。一起分享这些温暖,冬天,就可以不那么冷了。

祝好。

1

农历十月二十八,于旁人而言,日历上普通的一天,于我,却是一个五味杂陈的日子。

在这一天,我总是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心情。所有的情绪好像都没有去处,杂糅在一起,窝在这具不算庞大的肉身,横冲直撞。想说点什么,可是,又该说点什么,对谁说呢?

天色渐渐暗下来,从灰白到灰黑。很快,又变成了漆黑。我起身关掉屋子里所有的声音,包括已经循环了很久的音乐。人在某些思绪特别纷杂的时候,只想要安静。这时候,连最爱的音乐,都显得略微有点聒噪。窗外江南冬雨还在若有若无地下。风很大,林木化作的黑影吼叫着,在模糊中晃来晃去。热一杯牛奶,坐在昏黄的台灯下。讲一讲吧,那些尚不算太久远的往事。2

最后一次见到外祖父,是3年前的一个夜晚。当我几经辗转,终于再次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那座老宅院,一切都变得熟悉又陌生。夜色中,里屋灯亮着。我呼喊着进门,家人们都在。他们一直在等。

外祖父最先发现了我。

“盼儿,你回来了……”他激动地喊出我乳名,声音中带着一丝亢奋。彼时,他正坐在炕的一角,倚着墙面,见到我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努力把身子微微探了出来。我看见他清亮的眼睛,在闪着光。

可是,只有那双闪光的眼睛,那双因期待和殷切而闪着光的眼睛还是记忆中的模样。细细端详,才惊觉,我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。

眼前的老人,瘦骨嶙峋,四肢只剩下皮包着骨头,整个人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。

他的手足也已没有了什么温度,触及是冰一样的寒冷。这种寒,像是凝结万年而成。寒气由内而外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,足以浇熄一切火焰。

他的牙快要掉光了,仅剩孤零零的几颗还在倔强地做着最后的坚守。

不一样了。和从前不一样了。一直以为,他身体好着呢,就算病,也是小病,无甚大碍。不曾想,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。第一次见识到,什么叫病魔。可,事已至此,又能如何呢?我收起那些欲言又止。

往后的几天,哪也不去,就在他身旁坐着。

这是一段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日子。冬日暖阳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,落在窗前的书桌上。空气中的粉尘悬浮着,在光柱中透亮清晰,弥漫出老旧的气息。

桌上覆有一整块巨大的玻璃板,保存着满满当当的旧时光——那些密密麻麻的老照片,大都已泛黄,有姥姥姥爷年轻时候的,有母亲和阿舅年轻时候的,也有我和弟弟妹妹小时候的,伴着光晕看,总能生出些恍惚。

沙发几十岁了,远比我的年纪要大。坐上去的时候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,仿佛它是在强撑着。一起强撑的,还有姥爷。

姥爷早就无法自由活动了,连喝口水,都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。

大多数时候,我们握着手,并排坐在那个垂垂老矣的沙发上,沉默着,像两尊石雕杵在那里。身体的痛,他一直在强忍,实在忍不了的时候,就挣扎着拿一片强效止痛药服下。

电视偶尔开着,播放他最爱的抗战剧,有时候也被“要求”播我喜欢的古装剧。可戏里再热闹,我能从空气中呼吸到的,始终只有沉寂。

他总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,睡着睡着,再缓慢地睁开眼。时间在睡睡醒醒间,凝固住了。

也有少数状态好的时候。在他精神点的时候,我就会拉着他,讲讲那些过去的故事。

姥爷虽然身体遭受着病痛的折磨,好在,头脑始终都清醒得很。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说他的小时候,母亲和阿舅的小时候,我和弟弟妹妹的小时候,说曾经他的战友,他的足迹。

3

外祖父生于年。那年刚好抗战结束。四万万人欢呼雀跃,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,心里想着,打了这么多年,总算是到头了,也该到头了吧。

然而并没有。苦难未曾止步。后面还有三年的解放战争在等着。接着熬。好不容易熬到新中国成立,没过多久,又是三年大饥荒,十年文革。

这都是历史大事件,错综复杂,庞大遥远。可如果我们把所有这些宏观的历史,具象到一个普通家庭的身上,那应该只剩下一个字了,就是穷。

外祖父家里,格外穷。这种穷,延续了很多年,伴随了他一整个青少年时期,直至成年以后才渐渐好转。外祖母后来回忆,刚嫁过去的时候,饭碗都是会漏的,吃饭的时候,汤水顺着指缝往下流。

好在那时候的孩子顽强,像蓬野草一样,有点阳光就拼命生长,不比现在的这么娇气。有一顿没一顿的,也将就着熬过来了,长得一天比一天大。

可是,十四五岁的时候,差点就熬不过来了。那是老百姓最艰难的时候。全国都在闹饥荒,死了很多人。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年纪,他们兄弟姐妹时常吃不上饭。饿得受不了,就去村子周围的山谷里摘榆钱。

榆钱树立在那里,那么高,定定地看着他们,像慈爱的老母亲看着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。他们扑进母亲的怀抱,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。到底是年轻,身手敏捷,灵活自如。摘一把榆钱塞嘴里贪婪地嚼,清甜的汁液盈满口腔。那时候觉得,世界上没有比榆钱更好吃的东西了。

可榆钱再好吃,终究不扛饿。很快又会饥肠辘辘。有一回,摘着榆钱,外祖父就在山里饿晕了过去。一瞬间,天昏地暗。再次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第二天了。他就这么毫无知觉地、在黑黢黢的山里过了一夜,没有人知道。后来他想,还好那天晚上没有狼,还好第二天自己醒过来了。

人关于饥饿的记忆,总是深刻而历久弥新,多少年也忘不了。时间隔得再久,提及那些食不果腹的日子,依旧历历在目。

本图片来自网络

4

再长大一些,18岁那年,外祖父毅然离家投军,成为一名军人。为了理想,也为了生计,他和许许多多同样热血沸腾的战友一起,在军营里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。

部队换防内蒙。

塞下秋来风景异,衡阳雁去无留意。塞北苦寒,入秋以后,天气一日凉过一日,入冬,更是雪花飘飘,北风萧萧。

在零下几十度的气温里,站岗、巡逻、执行任务。冷风凛冽蚀骨,张牙舞爪地呼过来,像小刀一样无情雕刻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。有时候鼻涕流下来,就被冻住了,变成冰柱子挂在那里。军中男儿,饮冰卧雪,枕戈待旦,日复一日地死扛。

还有更让人印象深刻的。有一次外出,无法及时返回,只能在野外过夜。没有装备,没有帐篷,就挖个雪洞进去睡。衣服被雪浸湿了。人裹在里面,瑟瑟发抖。大概因为实在是太困,抖着抖着,居然也睡着了。

第二天醒来,身上落满了厚厚一层雪。

他们爬出雪洞,站在风雪之中。眼前白茫茫一片。天是白的。地是白的。这一望无际的雪原,什么都是白的。突然想起了从前。可是家的方向,早就被淹没在一片白之中,看不见了。

军中的日子,苦啊。好在从小挨饿受冻,早已养成了乐观坚毅的性格。偶尔约着几个战友偷偷小酌两杯白酒,苦中作乐,生活也变得有了些滋味。

除却自然环境恶劣,那时候的苦,还有特定时代背景下才有的成分。

正值文革。中央有“部队不准对群众组织动武”的规定。造反派气焰嚣张,肆无忌惮地冲击着军事机构,袭击、围攻、殴打、谩骂军人。

可气人的是,当时的情况下,日日苦训、荷枪实弹的军队,反而成了弱势的一方。战士们只能在“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”的指令下忍辱负重,甚至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。

外祖父说起这些的时候,一旁的母亲表示不解,觉得“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”这样的规定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。

其实我也不解。话说谁又能解?

那是一个几近癫狂的年代,世界好像翻了个面,黑白都颠倒过来了。我们作为改革开放新时代正常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正常人,要如何做到对那段荒诞不经的历史感同身受呢?

罪受着,苦熬着,酒偷偷喝着,战友情升华着。不知不觉,也度过了好几个春秋。他就这样,把最美的年华留在了锡林郭勒那片广袤的土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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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
故事的下一段,始于说媒。用今天的话讲,叫相亲。

年纪不小了,该成家立业了。曾外祖母趁他回乡探亲的间隙,托人介绍了一位姑娘,就是后来我的外祖母。那时候的感情,简单。看着顺眼,也就定了。

尽管有些不甘,舍不得外面的广阔天地,但不能不顾家里。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回乡。从部队退伍后,工作一调再调,离几年前出发的地方越来越近,终于再一次回到原点。

外祖父在县城农机公司做起了采购。

那个年代的采购,可不同今日,是一份肥差。然而我家却没有因此捞到半点油水。

有人觉得他挺傻的。可外祖父的逻辑也很简单:“人活这一辈子,只有清清白白,问心无愧,睡觉才能踏实”。

他不仅自己遵守这样的人生信条,还把它传递给了子孙,所以现在我们一大家子都老实得不行。

油水是没捞着。但做这份工作有个天然的好处,就是可以全国各地到处跑。每次他一出门,母亲和阿舅便开始数着指头过日子,因为回来的时候总能带些新鲜玩意儿。

后来,我和弟弟小时候,经常会围在他身边,听他讲讲那些走过的路。故事里,有南京长江大桥上吹过的风,有北京天安门广场前拍过的照,有四川看过的乐山大佛......

我们总是一边听,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,听完还意犹未尽,绞尽脑汁地想些地名出来,缠着问,这里是什么样的,那里是什么样的。

那时候,小小的我们并不能够完全理解外面那个神奇的世界,但一颗向着远方的种子就这么被悄悄种在了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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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

作为父亲,总归是爱子心切。为了给阿舅顺利接班,他较早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,过上了含饴弄孙的退休生活。

弟弟没出生之前,一直是我在霸占着他的肩头。胖墩墩的我,理所当然地骑在他脖子上,骄傲得像一个国王。

因有部队的经历,外祖父总是站得笔直,走路都像踢正步。我在他肩上,坐得高高的,也跟着雄赳赳、气昂昂起来。

他从来不介意架着我到处招摇过市。他走到哪,我就被架到哪。宅院门前那条长长的小路上,不知多少次留下了我们爷孙的身影。

后来有了弟弟,姥爷的退休生活更丰富了。结渔网,做玩具,陪着转陀螺、打弹珠,其乐融融。

姥爷是一个性格极其温和的人,对我们更是可以用“纵容”来形容。到饭点的时候,饭碗常常被直接端过来送到手上,几乎是饭来张口。

晚上睡觉前,打水洗漱,也总是他,拎着块大毛巾进出房间,挨个帮我们擦脸。有时候刚好看到有趣的电视节目,我就会一边伸出脸,一边咯咯咯得笑。于是,他也跟着笑。

姥姥不同,教师出身,对小孩子严厉得多。所以我们都喜欢跟在姥爷身后。

7

那时候姥爷家还有一点薄田,会种些吃的。农忙的时候,天还没亮,他就会起床去后面村子的地里干活。

家里到地里有段距离,他的交通工具是一辆老式自行车。爱车的车身漆黑油亮,前面是一道大杠,车尾是结实的后座。

出发去地里的时候,就用麻绳把锄头绑在后座上。车头装有车铃,时常在屋子里就能听到清脆的铃声在马路上交叠。

“发动”这样的自行车,要一脚预先踩在踏板上,另一只脚频繁向后蹬地,直到车子有了点向前的加速度,便依着惯性,迅速把蹬地的腿向后跨到另一侧。上车姿势跟翻身上马一样,比起骑现在的自行车潇洒、帅气多了。

不过,这样的潇洒、帅气在清晨我是极少亲眼目睹的。

我总是在睡梦朦胧中,听到窗外撑起支架离开的声音,许久之后,又听到放支架停车的声音。那时我便知,姥爷从地里回来了。接下来按照习惯,他会进屋替我们掖被角。如果谁的胳膊露在外面,就会被温柔地塞回被窝。

有时候,也会嚷嚷着要跟姥爷一起去地里。一早出发,天麻麻亮。姥爷推车走在前面,我和弟弟跟在身边。

天地依然是冷色调的。行走在星芒里,我们就像长途跋涉的战士。

抵达作战阵地。田埂上,多了两个专心啃着水萝卜的小孩。水萝卜是从地里现摘的,用手绢蹭蹭,拿刀片开就是一道美味。

秋天,亦掰过玉米棒子。跟在姥爷身后,在玉米林里穿梭,听大叶子从身上唰唰唰划过的声音。掰到玉米,就一路小心翼翼地抱回家。自己的玉米,吃着总是比别人的香甜。

若是得空,姥爷也会带我们上街。依旧是那辆老式自行车,弟弟猫在前面的大杠上,我坐后座,贴着姥爷的背。他的身体就像一个避风港,让我们感觉无比安心。

那时候,我已从姥爷的肩头转移到了自行车后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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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

时光匆匆,就这样从转动的车轮底下悄悄溜走。

北方的冬天冷,下雪是司空见惯的事儿。每每逢着下雪的日子,姥爷都要一早起床,出门扫雪。

于是,从院门到屋门,就有了一条雪径。灰褐色的泥土在一片雪白之中显露,蜿蜒出简约的线条美。

我自然是在屋里待不住的。还在姥爷扫雪的时候,我就会钻出去,跟在他身后,念念叨叨着要帮忙。

这时,姥爷总会回头温柔地看着我,摆摆手,道:“快回屋里去,外面冷,小心着凉!”我只好乖乖听话,回屋烤着暖气,偶尔,透过窗户看看他在雪地中的背影。

等扫完雪回来,我和弟弟就央求姥爷带我们堆雪人、打雪仗。

于是,中午太阳上来些的时候,大家一起全副武装出动。姥爷变成了和我们一样的孩子。先是扫雪堆,然后滚雪球。眼看着雪球越滚越大,心里面那个乐乎劲儿,都不知该如何形容。

等差不多了,就把做好的“头”固定到雪堆上去。接下来,去厨房找两块黑碳当眼睛,找根胡萝卜当鼻子,在地上捡几根木枝当手臂,一个标准的雪人就算大功告成了。

在外折腾半晌,脸冻得红扑扑,心里却是美滋滋。

轻轻一晃,一年到头了。小时候喜欢过年,因为有一家子的大团圆,看不尽的烟火,吃不厌的美食。

北方的餐桌上,水饺是永不过气的明星,此时,一定少不了它。

姥爷的水饺包得最好。他包的水饺,皮薄馅多,造型精致,好看又好吃,是我的“指定品牌”。

冬日里,等热气腾腾的水饺出锅,迫不及待地夹一个塞嘴里,轻轻一咬,满口浓香,任谁都会不自觉流露出满足的神情。

这时候,姥爷总像个老小孩一般,得意地凑过来,“怎么样,姥爷的水饺最好吃吧!”我一边吃,一边看着他拼命点头。姥爷笑得更加春风满面了。屋子里溢满了幸福的味道。

愉快的晚饭过后,家人们一起看电视。谈笑风生间,唱起了大合唱,是那种特别有年代感的歌。姥姥和姥爷唱得格外铿锵有力。

昏黄的灯光下,我仿佛看到了他们激荡燃情的青春岁月。时间定格。那一幕,像一幅古典油画。

9

日子一天天过,我们一天天长大。学业渐重。去姥爷家的频率,由经常变成了偶尔,离乡后,又变成了每年一次。那些温暖的瞬间,越来越难得,愈发弥足珍贵起来。

休假回家的最后一天了。

一早睁眼,姥爷还在炕的一侧靠墙坐着。睡前他也是这么坐着的。为了不吵醒我们,姥爷不敢喊痛,双唇紧闭,几乎整夜一声不吭。

睡在土炕上,再冷的冬天,被窝里也是热热乎乎的,让人不自觉把胳膊伸出来。迷迷糊糊中,我感觉到他干瘦粗糙的大手伸向我的肩头,替我掖了好几次被角。

本是去照顾病人的,可在姥爷面前,我始终都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。

起床下地。换沙发上接着坐。

“帮我擦把脸吧,像小时候我给你擦那样。”姥爷缓缓开口。

我去拿来毛巾,学着曾经他的样子动起手来,模样有些笨拙。

“原来这就是一生一世。饿罪受过,冻罪受过,病罪也受过。该经历的都经历了,也就了了。这辈子,我问心无愧。”

空气中一阵寂静。

中午,姥姥端上来一盘水饺。“盼儿,今天是你的生日,咱们吃好一点。赶紧趁热吃,一会还要赶飞机”。

慢慢夹一个放嘴里,我的内心五味杂陈。

“这水饺,没姥爷的好吃吧,可惜姥爷包不动了,也吃不动了。”

“嗯。”我停下手,半晌却只吐出这一个字。

临近出发。“姥爷再见,春节再来看您”,我轻声说。

他把头别向另一侧,没有看我,只是摆摆手,“走吧,走吧……”

我扭头出门。

10

晚上,几经辗转,刚刚回到另一个城市的住处,母亲播来电话。她的声音有些哽咽:“你姥爷没了,我没有爸爸了……”

啪嗒一声,眼泪掉了下来。

听说,我走以后,姥爷就开始哭,像孩子一样地哭,嚎啕大哭。过了良久,许是没了力气,才渐渐消停,转为低声啜泣。

阿舅抱住他,不知除此之外,还能怎样安抚。

说实话,其实直到现在,我都想象不出姥爷哭的样子。记忆中,姥爷永远都直着身板,英气硬朗,即使后来生病,也是咬紧牙关,默默忍受。我从未见过他哭。他可是我的英雄,怎么会哭呢?

又半晌,姥爷要求阿舅帮他脱下衣物,只说是有些热。然后,他像往常一样,靠在沙发上,坐着坐着,就睡着了。

可是这一次,睡着睡着,我的姥爷,再也没能醒过来。这一次,他将永远地睡去了。

后来电话那头,换我哭得像个孩子。

11

葬礼的时候,再次回乡。下葬前一天,为姥爷守夜。趁棺材还未封上,家人托人推开棺材盖,看他最后一眼。透过推开的一小段缝隙,我看见他面容安祥地躺在里面,小小的。

我从未觉得他这么小过。

他会趁我们不注意,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吗?我不知道。只是尘世的这一段路,结束了。

外祖父的一生,谈不上多么波澜壮阔,却也随着时代的命运起起伏伏。晚年的时候,像多数平凡人一样,他把所有的爱和精力都倾注在了子孙身上。

他正直、倔强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背都是挺直的,没有佝偻过半分;他温和、真诚,与人交往一片真心,总是替他人着想;他慈祥、有爱,把平和向上的精神力量传递给了子孙。

他说,这一生,我问心无愧。可我知道,无愧,却有憾,关于我们孙辈的未来。

不论如何,一切都结束了。

我的生日,从那以后有了另一重意义,姥爷的忌日。每年的这一天,我都会朝着他安息的方向拜上几拜,遥寄哀思。

我想,他会看到的。他一定舍不得怪我,你说,对吗?

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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